中国经济未来的三种可能

近三十年来的高速发展，让我们已经淡忘了经济还有起伏的周期这件事情，忘记了经济不仅有上升还会有下降。但我们不能只习惯于经济的“牛市”而忘记了“熊市”的存在，最近我也看到很多人在网上说教师降薪、地铁员工降薪之类的事情，碧桂园的违约之类重大风险也箭在弦上，所以，今年就是需要开始面对现实而思考的时候了。

我猜测了三种有可能的未来经济情形，做个简单的推演：

中国经济在未来10到20年继续保持强劲增长态势。这个观点要植根于凯恩斯主义，也就是认为政府干预可以刺激需求并推动经济增长。中国近30年经济高速发展的最大驱动就是政府对基础设施、技术和人力资本进行战略投资的能力。另外，政府对经济改革（包括市场自由化和创新）的承诺也在不断地增强中国的竞争优势（未来保持不变的话）。

在这种乐观的情形之下，一个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中国国内消费和服务业需要蓬勃发展，这样就可以减少对出口的依赖。这一转变符合凯恩斯主义通过消费维持总需求的理念，会让经济更加可持续和平衡。政策前提是分配改革和真正提升居民收入。 

另外，在新技术、绿色能源和人工智能等领域，如果中国能始终处于全球领导地位，则会持续提升中国在全球经济中的作用。实现这个目标的前提是中国自主的创新能力真正得到持续提升，另外，在西方的技术封锁下还能走出一条独立自主的路。这当然不是没有可能，但前提是教育系统的改变（要更加鼓励创新与更灵活的教育方式），另外还能继续保持与外国的信息和技术交流（即便是较低限度的）。像最近许多人骂以色列，但其实近些年以色列向中国分享的高新技术就很多。

最后，需要能成功化解当前的房地产危机和债务风险。这是一个如履薄冰的过程，但鉴于中国经济巨大的盘子和蓄水池，通过高超的调控走过这个钢丝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前提是有充满智慧的风险管理手段。

如果未来符合这种情形，大多数中国人可能会在未来20到30年左右的时候，达到东欧比如波兰的平均生活水准，北上广的居民可能达到日本的生活水准。这是我们所能想象的最美好的未来。

这种情形下，中国将会在未来长期面临各种结构性挑战。中国过去几十年的快速增长导致目前严重的投资过度，造成经济失衡，从凯恩斯主义的负面效应来看，政府以基础设施项目和财政投资形式进行的干预可能会产生经济僵化、萧条的不良后果，这是普遍存在的规律，关键在于如何以较小的代价去解决。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需要在未来20年甚至30年，长期困扰于解决产能过剩、房地产泡沫、债务违约等难点。应对这些挑战还是要需要依赖市场驱动，偏重于哈耶克经济学的特征，因为需要减少政府干预，并允许市场自己的力量重新平衡经济。

由于人口老龄化和劳动力萎缩等人口挑战，中国向消费驱动和服务导向型经济的转型变得更加复杂。为了适应这些变化，政府必须在市场驱动的改革和定向干预之间找到微妙的平衡。这种情形同样是“如履薄冰”，因为倚重政府干预或倚重市场主导，现实操作中都很有可能过度偏重于其中一个，导致经济失衡。但今后30年中国很可能不再拥有前30年那种宽松、包容、友好的国际环境，也要面临产业升级能否成功的挑战。

在这种中等情形下，中国未来20到30年的人均GDP和生活水准可能会保持现在的状态，止步不前，但也不会出现明显的倒退。政府将会长期疲于修修补补和经济路线的调整，但也不会出现重大的经济危机。这种状态可以算是“中等收入陷阱”，但是鉴于中国强大的自主工业能力，生活物资方面会保持一定的丰富性。食品安全、环境污染等现在影响生活最大的负面因素，可能也会在这30年慢慢改善。

这是最坏的情形，即中国经济将出现长期停滞，甚至下滑和危机。

一方面，中国不断增长的债务水平和高企的资产泡沫将彻底引爆金融危机和债务违约，需要政府的强力干预以防止金融系统彻底崩溃，但有可能无济于事，因为这种情形往往是泥沙俱下，况且政府的干预很可能在干预多次后边际效应递减，彻底失灵。

与此同时，贸易争端和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等外部压力可能会阻碍中国的经济前景。中国对全球供应链的高度依赖，以及对出口经济的高度依赖，格外容易受到外部情势改变的冲击。出口的长期下降将会直接导致对经济的削弱，因为“投资、消费、出口”这三驾马车，中国未来真正能仰赖的也就只有出口这个“老本行”，而投资过剩早就是沉重的包袱了，消费则更是长期萎靡（因为居民收入占GDP的比重长期严重偏低）。

这种情形下，房地产危机可以被单独拿出来作为一个问题，尽管它可以归于金融危机的一部分，但中国的房地产危机有其相应的特殊性：一是中国居民财富中房地产的比例过高，房地产如果崩盘带来的将是居民财富的严重缩水；二是地方政府依赖土地财政，房地产危机会连带出现严重的地方债务违约，导致更大的社会危机。

上述情况一旦出现的话，未来20到30年，中国人可能要真的体会到生活水准的倒退。因为经济系统是整体性的，财富的缩水、收入的降低、就业的缩减，最终带来的是整个社会走向一种长期性的衰败，中产阶层现有的生活水平肯定是要终结的。

这种情况最大的问题在于：会持续多久？按照以往的经济周期来看，可能需要40到50年，国家才能重整旗鼓，再次走上新的上升通道，这还要寄希望于各种因素的互相配合。这几十年，可能会牺牲两代人的青春。

还是上面说的，经济是一个因素极其多、极其复杂的系统，因此任何预测或者指导都是非常不准确的。上述三种情形，我认为出现的概率都是一样的，具体取决于未来风云变幻的国际局势，以及国家宏观政策的调整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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