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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托尔斯泰的最后岁月

佳易博览 2018-12-13


托尔斯泰,是受人无比景仰崇拜的思想大师,他的文学启迪教育了幼稚的求知者,鼓励、拯救了许多精神上的迷路人。到了晚年,他却孤独、仓皇地离家出走,让人莫名其妙。莫非他有什么危险,有什么灾难,或者是心血来潮,无聊至极,或者是寻求刺激,矫揉做秀?

 

伊利亚·托尔斯泰,伟大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次子,著有《托尔斯泰次子回忆录》(原名《我的回忆》)。在自己的回忆录中,伊利亚·托尔斯泰怀着强烈的情感回忆了自己的父亲,此外对于母亲、哥哥、姨母等也都有着深情的追忆。

 

托尔斯泰亲人朋友所写的回忆录不计其数,而这本托尔斯泰次子所写的回忆录独特之处就在于,对于托尔斯泰一生最后三十年的精神追求及最终离家出走的过程记叙得尤为详尽,对于作者所至爱的双亲晚年的争执、反目分析得极为透彻又不失公允。

 

作家列夫·托尔斯泰及其次子伊利亚·托尔斯泰

 

父亲心中的十字架


我会尽量公正、诚实地解释父亲的离家出走。


父亲八十二岁,他度过了漫长的一生,充满各种痛苦、诱惑、与自己斗争了一生,他已经获得了只有死者才能为自己造就的盛名,他就这样向死神走去。

他只剩下一个愿望,唯一的心中夙愿——好好地死去。


他怀着敬仰的心情准备着死亡,我甚至可以说他是带着爱意的。他没有叫来死神,“他还想告诉人们更多”,他已经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并顺从地等待着死亡。


毫无疑问,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三十年间离家出走的想法一直就困扰着他。
三十年来这一夙愿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由于认为自己没有权利得去实现这一愿望,三十年来他也一直想撇开这一想法。


“心灵的完善需要磨难。”他这样对自己说,并且他在这些苦难中寻找快乐。

 

对他来说离开雅斯纳亚·波良纳并彻底断绝关系,似乎比留下来更轻松,更愉快,因此他没留下来。他在家里的生活越艰难,内心抵抗诱惑的想法就越强烈,而且他真正为了自己的亲人们付出了全部心血。


当不怀好意的人指责他的言行不一,指责他宣传“平民化”的同时自己却住在“豪宅”里的时候,他把这个称作“心灵的洗浴”,并且谦卑地忍受着这些谴责,他心里知道,“折磨人的那些素材正是你有责任研究的,这些材料越珍贵,时间越是难熬。”他明白,什么是主要的,什么是他需要的,即无为和大爱。


毫无疑问,雅斯纳亚·波良纳的生活使他很难过。他内心受到折磨,不仅仅是为自己,他为其他人、为生活在劳动和贫困中的农夫担忧,为跟随那些农民去长期私砍树林的妻子而担忧,也为憎恨和诽谤他的那些人担忧,他让自己去爱所有人。


“对,去爱那些对我们行恶的人,是你说的,喂,感受一下吧。我试了,但不大好。”他在1909年7月22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如果只是爱那些爱你的人,那么这不是爱,而是要去爱‘敌人’,去爱那些恨你的人。”他回忆起了福音书上的话。


“坏人是智者的财富,因为如果没有坏人,那么智者的爱又体现在哪呢。”父亲引用了自己喜爱的中国思想家老子的名言。

 

这就是为什么不能把父亲的出走完全归罪于妻子索菲娅·安德烈耶夫娜的原因,尽管她令他痛苦,尽管她是他背负的十字架,但他爱自己的十字架。他擅于在自己的苦难中寻求安慰,如果他痛苦的原因不在于此的话,那他就永远不会抛开自己的十字架。


这个隐秘的原因就摆在他和妻子之间,在四十八年的共同生活中这是第一次。想到父亲的离家出走,常在我脑中浮现他最爱的一句谚语:“爪子被夹住了,整个鸟儿也就完蛋了。”


“切尔特科夫把我卷进了斗争,这种我非常厌恶的沉重的斗争。”父亲在以“写给自己”开头的日记中这样写道,“我非常清楚自己的错误,当时应该把所有的继承人都召集来,告知自己的愿望,而不是秘密地进行。” 



母亲的悲哀


现在我试着从母亲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并尽量解释清楚她当时所处的混乱状态的原因。

如果要让我用几个词来形容一下我的母亲,我会说:对于所有普通人而言,她都是一位美丽的女性,理想的母亲和完美的妻子,但除了像我父亲这样的巨人。


阿法纳西·阿法纳西耶维奇·费特很了解我家的情况,也喜欢我们家,他说索菲娅·安德烈耶夫娜一生都行走在刀刃上。


如果她是在八十年代初就去世了的话,大家对她的记忆将永远是俄罗斯女性的典范。提到她,人们就会说“要是没有索菲娅·安德烈耶夫娜,托尔斯泰永远也不会创作出《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确实如此。因为只有在家庭幸福的条件下,也就是父亲结婚后前十五年的生活充满了幸福,他紧张的创作工作才有可能实现。


她生的十三个孩子中,有十一个都是自己哺乳的。结婚后生活的前三十年中,她怀孕的时间达一百一十七个月,相当于十年,她亲自哺乳了十三年多。同时,她还料理着一大家子繁杂的事务,还亲自抄写了八到十遍《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及其他作品,有的甚至是抄二十遍。有段时间,她已经到了父亲不得不带她去看医生的地步,扎哈林医生发现她精神过度疲劳,并和蔼地责备父亲对自己的妻子不够疼爱。

 

当父亲发生精神宗教转变的时候,她没有丢下他,相反是父亲抛弃了她。她还是以前那个慈爱的妻子和完美的母亲。若不是她的孩子们,她可能就追随父亲而去了,要知道在八十年代初她有七个孩子,之后就是九个,她不能打碎一家人的生活,让自己和孩子们遭受贫穷。


在整个动物世界中雌性动物就是巢穴的保护者,她天性里就有守护家庭根基的保守因素。


雌性动物的这种因素在我母亲性格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与丈夫在精神上的分歧使我母亲十分痛苦。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夜晚,妹妹亚历山德拉出生前几个小时,而父亲和母亲吵了一架就离开了家。尽管她已经开始出现临产宫缩,但她还是绝望地跑向了花园。我在幽暗的椴树林荫道上徘徊了好久,最后才在花园深处找到了她,她坐在木凳上。我花了很大功夫才说服她回到房间,她也只是在我说会用力搀扶她之后才听了我的话。


父亲精神转变的前几年,他常常忧心忡忡,有时还相当严厉。作为一个直率的人,他丝毫不缓和对家庭生活方式的否定态度,母亲不断地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责备,这一点无疑会影响她的心理状态。


不要忘了,不论怎样,她一生都爱着他,一生都如女性般的,有时甚至是可能有些荒唐地关心着他。


若不是我母亲对他时时刻刻的照顾,父亲也不会活到高龄。每天母亲都为他准备专门的食物,敏感地留意他身体上的轻微不适。“列沃奇卡喜欢在睡前吃点水果。”每天晚上他的睡床旁的小桌上都摆着苹果、梨或是桃子。列沃奇卡需要一些特殊的燕麦粥、蘑菇,还有从城里买来的花椰菜和洋蓟,为了让他吃到这些食物,还得天真地向他隐瞒这些食物的价格。


世界都敬仰着托尔斯泰的伟大,人们崇拜他,解读他,但谁该照顾托尔斯泰的饮食,谁该为他缝织衣裤,当他生病的时候又是谁来照看他。


这份无需回报的工作只有忠实可靠的妻子才能承担,这个人就是索菲娅·安德烈耶夫娜。


母亲害怕他离家出走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如果他走了,他的身体不能适应新的生活环境,但遗憾的是,在这一点上她是正确的。

 


局外人的涉足


我母亲本性是善良的女人,不会故意伤害任何人。

毫无疑问,要不是局外人特别是切尔特科夫对家庭生活的干涉,所有这些细小的给父亲带来了巨大伤痛的分歧都会不了了之。


对父亲来说,志同道合的人弥足珍贵,他把他们看作在他之后这份事业的继承人,他生命最后三十年的都致力于这项事业;对母亲而言,这些局外人夺去了丈夫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母亲害怕他们的影响,简直是嫉妒他们她知道,这些所谓的朋友在很大程度上都对她持否定态度她不会采用什么阴谋手段,也就和他们公开地进行斗争。


母亲有理由不信任切尔特科夫,以下事实就可以证明。


由于不愿意留下关于自己不好的印象,母亲劝说父亲从他的日记中删去所有他在不同时期描写她负面的内容。父亲同意了,他把这项工作委托给了切尔特科夫。切尔特科夫也这么做了,但他把所有删去的地方都照了照片,这不愧是有好运的人的先见之明。

 

切尔特科夫住在自己的捷利亚金科庄园,离雅斯纳亚·波良纳三俄里远,他几乎每天都来找父亲。令母亲尤为讨厌他的一个原因就是他拿走了父亲所有的手稿母亲一生都尽力保护着他的手稿,而局外人这种对她的领域的干涉使她很不舒服。但这一切与当她感觉到在父亲和切尔特科夫之间有某种秘密时所充斥的恐惧和愤怒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在自己简短的自传中她是这样描述自己的感受的:“很早的时候,局外人对他的影响就逐渐产生了,在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生命的最后到了可怕的程度。”

 

她的疑心已到了病态的程度,就像所有怀着萦绕不去的念头的病人一样,她还开始窥视和偷听自己丈夫。由于担心他发生频繁反复的昏迷,母亲大部分时间都跟着他,有时她还偷看了丈夫的日记和信件,这应该是导致父亲离家的最后推动力。10月28凌晨两点,当他看见母亲翻看他手稿的时候,他最终决定收拾东西,离开。

 


爱和别离


我尽可能公平公正地说明事实,如果哪一方有错,也不该由我们来评判,父母各自都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没完没了的隐瞒并为她担心都很让人压抑。”1910年8月6日他在自己的私人日记中这样写道。后来,8月10日他又写到:“感到自己有罪是好的,我可以感受到。”后面还写道:“一切都令人难受,真希望就死了。”
去世前的三天他对我姐姐塔尼娅说:“很多事都落在索尼娅肩上,我们这样做不好。”确实是这样,很难想象她所承受的精神折磨,特别是在父亲离开之后。


不允许她去看即将去世的丈夫是很残忍的,当时是按照他的意愿和医生的建议这么做的,但我现在觉得这是个错误,要是她能在父亲还有意识的时候进去看看他该多好啊,无论对父亲,还是对母亲都会更好吧。

 

父亲辞世后母亲活了九年,然后就和父亲一样患肺炎去世了,同样也是在十一月初。


最后这几些年她有了很大变化,变得更平静,安宁,也越来越接近父亲的世界观。


临死之前她动情地请求所有亲人原谅,然后就平静地走了。


在母亲生病的最后时期,姐姐塔尼娅问她,她是否常常想到父亲,她回答说:“常常……常常……”她还说:“塔尼娅,与他一起痛苦的生活在折磨着我,但塔尼娅,临死前我可以告诉你,除了他,我从来,从来也没有爱过任何人。”

 


他只剩下一个愿望,唯一的心中夙愿——好好地死去。他怀着敬仰的心情准备着死亡,我甚至可以说他是带着爱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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